两人“啊啊”大叫了好久,白衣女子有些回过神来,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以至后面的“啊”字,都是在假意配合这名陌生男子的叫声,而后找准机会,一脚踹向对面路小飞的裆部,紧接着迅速转身,飞快进入对面房间,锁好了屋门。
“哦……”路小飞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又凄惨。
他忍痛弯腰退回自己的房间,关上屋门,大声道:“何方女鬼?竟然出手如此狠辣?”
白衣女子果断回击:“何方妖孽,竟然出现在这里对本姑娘图谋不轨?”
路小飞很是诧异:“你……不是水鬼?”
白衣女子嗔怒道:“你这登徒子好生无礼,我哪里像鬼啦?”
路小飞松了口气,嗟叹道:“在下失礼了,适才见这位小娘子妆容尽毁,又浑身湿漉漉,在下还以为撞鬼了呢!”
白衣女子心中一惊,急忙跑去梳妆台前照镜子,但见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胭脂口红被弄得半张脸到处都是,眉间的石黛也顺着眼角流淌下两道黑印,倒真的像是刚刚吃了人肉的女鬼。
她险些被自己吓晕过去,立刻梳洗打扮,整理衣装,又跑去照镜子,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恢复了精致的妆容,她也只是对着自己莞尔一笑,然后开始了愁眉苦脸。
她来到门前,柔声道:“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吓到这位公子了。”
路小飞冷不丁的听到那白衣女子这样讲,意外之余,急忙笑笑说:“没,没有没有,小娘子言重了。”
白衣女子又问:“这位公子现在也住这里吗?”
“对,刚搬来的,”路小飞问,“小娘子也住这里?”
“是啊,我在这里住了有两个多月了……”白衣女子无奈叹息。
忽然,白衣女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之前那陌生男子一直口口声声称她为“小娘子”,这在前面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所接触过的人们,有人称她为“女士”,有人称她为“姑娘”,还有人管她叫“小姐姐”,或者“小妹妹”之类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如此熟悉的称谓叫她。
她随即便问:“不知这位公子贵姓,来自何方?”
“我……”路小飞想到之前刘真心的交代,在介绍自己的过程中结结巴巴道:“我姓‘路’,不对,我姓‘胡’,姓‘路’还是姓‘胡’呢?”
白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公子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吗?”
一时间,路小飞黯然伤神,苦笑:“其实我本名叫胡归,我本来自大宋,因为一次失足落水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才知道现在距离我的年代已经快要上千年了,这里的那位高人老刘让我以现代人路小飞的身份自居,还说如果不这样,就会被人当成疯子,给自己惹来很多麻烦。”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其实在我这里大可不必,因为我也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你所说的大宋我并不清楚,这或许是因为如今距离我的朝代,已经过去一千三百多年了。”
“哦?那按岁数来说,你都到了我祖宗奶奶的级别了!”路小飞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小娘子是大唐人?”
白衣女子“嗯”了一声。
两个萍水相逢的青年男女,在这个静谧的深夜,彼此的困意全消,隔着走廊对面的两道门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理解万岁——并非理解可以活一万岁。而是“理解”这两个字有多弥足珍贵!
两个跨越千年而来的异客,当他们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被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当成疯子,精神病,他们反抗过,斗争过,辩解过,因为他们渴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可这一切在所有人看来,不过是在证明他们的确是精神出了问题。
如果我们都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会明白这两个天涯沦落人为何要与对方互相倾诉到天明了。
她叫花玥珠。
她是唐朝武后执政时期的神都洛阳人。
她出身富贵人家,她的祖上经营着京城之中最大的绸缎庄。但是到了父亲华九楠这一代,父亲却无心经商,一心只想博取功名,并最终金榜题名,获得二甲第十八名进士。
此后,父亲便在刑部做了一名主事,几年后升迁至大理寺丞,又因为业绩突出,在百姓中口碑良好,晋升为大理寺少卿。
花玥珠出生时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华九楠梦见夜空明月化作一颗珍珠入怀,因此为她取名“玥珠”。
众星捧月,掌上明珠,可见华九楠为女儿取这样一个名字,到底是有多么的对她疼爱有加。
不错,口含金钥匙出生的花玥珠,的确享尽人间富贵,而她不止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到她成年以后,但凡一睹芳容的人,都说她是闭月羞花,仙子转世,那时候的她,已经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
武后都听说花少卿家有这么一个人见人爱的宝贝女儿,便下旨令花玥珠进宫面圣。
那日,晴空万里,艳阳明媚,清风中飘**着沁人的花香,花玥珠进入大殿中,仪态端庄,莲步款款走向武后,面对武后对她的问话,她落落大方,毫不怯场,且声如夜莺,对答如流,武后立刻喜欢上了她,还为她赐婚皇帝李旦。
她看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武后百年之后,坐在那上面的会不会是自己?
不过花玥珠马上便被自己的这个荒唐念头吓到,好在武后没有看出她的心思。
她回到家后,一家人都欢欢喜喜,唯独父亲有些不高兴。
父亲虽然经商有道,做官有术,深得武后和百姓爱戴,但同时父亲也尊儒重道,熟读易经,深懂什么是月盈则亏,盛极必衰,他当然是担心女儿一时风头无两,反而招祸。
父亲告诉花玥珠,以后就是皇家的人了,言行举止一定要注意,她知书达理,自然明白父亲的苦心,所以她依旧与人和善,保持谦卑。
只是在花玥珠十九岁那年,她跟随母亲回老家探亲,途经一段山路,母亲偶感不适,花玥珠知道,母亲有时候坐轿子会头晕,不过说来也怪,只要母亲含住半片七叶草就会减轻这种症状。
恰好附近山坡上有一片竹林,花玥珠知道七叶草一般生长在竹林下方,她立刻带着女仆小奈赶到那里四处搜寻,终于发现在靠近陡峭的山坡边缘的竹子下,生长着一株七叶草。
花玥珠喜出望外,立刻跑上前去,就在她弯腰采摘七叶草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背后有一双手,在用力把她往前一推。
在花玥珠掉进山坡下的时候,她拼命回头,却只看到小奈那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是小奈……
花玥珠以前从未意识到,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小奈,而小奈毕竟只是自己的一个女仆,就算是得罪小奈,小奈又怎么能加害于自己呢?
可是花玥珠忘记了,女人天生就喜欢羡慕妒忌同类的。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吧?每当她试穿新衣,在她的身边,小奈原本天真欢喜的目光会随着她的转身,背对她的时候,某个瞬间变得充满怨毒。
还有在闷热的夏天午后,她在凉意袭人的竹席上舒心地小憩,而小奈则浑身汗哒哒地站在一旁不停地为她扇扇子,她有没有想过,那时候小奈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现在一定在后悔以前不该把这样一个心机颇深的人留在身边当下人看了,是不是?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片竹林所在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山坡,下面却是万丈深渊……
展开全部内容